经过短暂的对视,两人一跃而下,身后似乎都紧紧跟着曾经的自己。
这一刻,他们眼中只剩彼此。
过去与现在的时空交错重叠,难分难辨,恍惚间,竟让人产生了一种在虚幻和真实之间往复徘徊游走的错觉。
一开始,鸣人没有用全力。
他一直都是这样乐观,总下意识觉得事情还可以挽回,即便对方已经面无表情将出鞘的利刃架到了自己咽喉处。
少年固执地认为,他和佐子之间只不过是单纯由于理念不同引发的纠纷,根本没必要打个你死我活。
但很可惜,佐子对某人的做法并不领情。
体术拳拳到肉,手里剑与苦无例无虚发,专门瞄准要害。
豪火球、千鸟、天照、天手力、加具土命、万象天引……少女招式频出,到最后更是开启了唯有永恒万花筒写轮眼才能施展的完全体须佐能乎。
她用上了毕生所学,只为一举拔除那段深深植根在脑海里的回忆。
佐子彻底封闭了内心,严丝密合不留任何缝隙。
她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战斗中,无论那个拥有耀眼金发的白痴怎样呐喊都不予理会。
渐渐地,鸣人感觉到了久违的力不从心。
当佐子利用天手力与求道玉瞬间换位的那一刻,他属实惊讶到了。
这猝不及防的一击使得少年险些被贯穿心脏。
为了避免再遭天手力偷袭,以防万一,鸣人毫不犹豫把余下所有求道玉尽数抛进了湍急的瀑布。
但佐子的攻势并没有因此减弱,相反还在持续加深。
面对体型庞然如山岳的完全体须佐能乎,常规的忍体术显得就像是个笑话,无奈之下,被逼到绝境的少年只好进行了尾兽化。
他也开始全力以赴了。
漩涡鸣人从来不怕死。
可他偶尔又很怕死……怕死得不是时候。
佐子居高临下,吸收了九大尾兽查克拉的须佐能乎愈发刺目,仿佛上古传说故事里象征着灾厄与秩序的建御雷神。
少女的眼神格外坚定。
尽管她的伪装无限接近于完美,但鸣人还是敏锐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几分落寞。
佐子,你明明就在渴望救赎…为什么要逃呢???
靠欺骗自己得来的信念一定不会长久。
很累吧,佐子?
我知道,放弃和改变都非常难。
没办法,人世间牢不可破的枷锁实在太多太多,大部分时候,我们都被迫做着违逆内心的荒唐事。
偏偏咱们俩还都属于那种不知变通的死脑筋,认准一条路就非要硬着头皮走到底。
看来,说到做到的性格,有时也挺麻烦呐~~~
不过现在,讨论孰对孰错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如果活着的时候实在无法相互理解,在另一个世界敞开心扉或许也是项不错的选择…………
总之,无论如何,这一次……我都绝不会再让你孤身一人踏进黑暗了。
鸣人微微一笑,与那双平淡如镜的美眸顺利达成了交汇。
下一秒,两人完美诠释了何为心有灵犀。
他们几乎同时出招。
因陀罗之矢与六道超尾兽螺旋手里剑相接触的那一刹,天地都为之色变。
气浪发疯般翻涌,形成了一道高耸入云的龙卷。
攻击引发的余波撕裂了天空,终末之谷的地形被破坏殆尽。震雷滚滚,狂风席卷而至,所过之处万物皆为之哀鸣。
尘埃漫无边际,遮天蔽日令人望而生畏,甚至连远在数十公里以外的卡卡西和带土都受到了影响。
整个大地都褪去了一层色彩,放眼放去,除了灰,还是灰。
不仅单调,而且极其混沌。
世界仿佛迎来了终焉。
云层深处,筋疲力竭的鸣人和佐子开始以自由落地的方式垂直下坠,那模样活像两只断线的风筝。
经过这一战,两人的查克拉基本告罄。
在毫无防备的前提下从几百米的高空骤然坠落,有着九尾和漩涡一族体质加持的鸣人或许还可以咬咬牙硬挺过去,但失去须佐庇护的佐子百分百吃不消。
毕竟,无论破坏力多么惊人,未彻底踏入六道境界的忍者终究只是肉体凡胎,没有查克拉外衣作保障,防御力实在不敢恭维。
如果运气好可能剩一具全尸,若倒霉的话,恐怕想拼都凑不出一套完整的零件。
鸣人绝不希望看到那种惨剧发生。
为了佐子的安全,千钧一发之际,他果断张开双臂环抱住了对方的纤腰,而后在半空中拼死调整角度,终于赶在落地前的最后一瞬成功换位到了少女身下。
不得不说,鸣人这个临时肉垫当得属实合格。
被他牢牢护在怀中的佐子除了衣服和乌丝上沾到了些许尘土外,其余部位连点儿皮都没擦破,说是毫发无伤都不为过。
不过,纵然少年的身体素质远超普通人,但也没达到那种钢筋铁骨的地步。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他就算没当场嗝屁也差不多赔进去了半条命。
老实说,鸣人感觉自己现在浑身上下,从头发根到脚趾尖,没有一处地方好受,疼痛一阵接着一阵,火辣辣地,像是在被灼烧。
可他不后悔。
若是一切重新来过,鸣人肯定还会以相同的方式,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就是这样,莽撞、冲动、行动不计后果。
那一刻,鸣人忘记了思考,也压根不需要思考。
“不惜代价保护佐子”早已成为了少年刻进基因深处的一项本能。
比条件反射更为自然,简单来讲就是四肢快于大脑,属于完全的随心而动。
还好…成功赶上了…………
与其看着佐子受伤,还不如直接杀了我来得痛快…………
鸣人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
他宁死也不愿意那副冰晶玉洁的脸蛋儿摔破相。
强忍痛意的少年抬起手臂想要触碰对方,可无奈由于太过乏力,导致尝试数次都没能做到。
这种明明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的感觉,真的很差劲。
佐子以骑乘式的姿势瘫坐在鸣人腰间,目光颇为迷茫,一双美眸瞪得浑圆,似有说不完的困惑。
女孩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眼前这个白痴能在生死攸关的战场上对身为敌人的自己予以援手。
我可是想取你的命啊……漩涡鸣人。
究竟要怎么做,你才肯心甘情愿放弃我呢???
佐子歪着脑袋,额前的黑色刘海因重力缘故齐刷刷倒向了一侧。
有些问题,注定得不到答案。
四目相对,二人视线的交汇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温。
温热的吐息均匀拍打在彼此面部,因为距离过近,他们能清楚感受到对方的心跳频率。
“咳……咳咳…………佐子,没事吧?”
几近瘫痪的鸣人强行朝少女挤出了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
但他的伪装实在拙劣得厉害,堪称漏洞百出,连自己都骗不了,更别提瞒过心细如发的佐子。
“吊车尾,你疯了吗?”
声音如鲠在喉。
再没有往日的倔强,少女抿着樱唇,面容僵硬,神色呆滞,活像一具失去灵魂的空壳。
“为什么要救我。”
“不知道,身体自己动的。”
鸣人的回答没有半分虚假。
因为,他是一个耿直到连说谎都不懂的大傻瓜。
“就像波之国那时,你舍身替我挡下白的千本一样。”
“啧,别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回心转意!!!”
佐子猛然提高了音量,似乎想以此来驱散脑海深处被勾起的一幕幕回忆。
“漩涡鸣人,少一厢情愿地自我感动了!!”
“……”
“别妄想拿什么乱七八糟且毫无根据的狗屁‘羁绊’当束缚,你真以为自己对我而言不可或缺吗?!!”
“……”
“现在,只要我想,随便动动手指都能治你于死地!懂吗?!!!”
“……”
“说话啊!!少给我装哑巴,你不是最擅长靠嘴遁解决敌人了吗?那就来啊!!吊车尾,试着来说服我啊!!!你有那个能耐吗?!!”
呼吸愈加急促,双眼泛红的佐子狠狠朝地面啐了一口血沫。
“记住了,漩涡鸣人,我从来就没把你当过朋友看待。”
这番带着犹豫的话毫无可信度。
少女再怎么否认也无济于事,谎言即使重复一千、乃至一万遍,仍然是谎言。
她的心已经乱了,早在感受到对方体温的那一刻就彻彻底底乱了。
望着眼前灰头土脸的少年,佐子忽然感到了一股莫名的烦躁。
“吊车尾,带着那份自以为是下地狱去吧。”
言罢,佐子直接抬起一拳打在了鸣人面部,力道越来越重,到最后完全沦为了一场单方面的殴打。
“一次次、一次次、一次次……一次次…………一次次站出来妨碍我,以为这样很帅吗?……笨蛋!白痴!!蠢货!!混账!!!给我放弃抵抗乖乖去死啊!!!”
佐子发疯般咆哮着,脱口而出的言论更是用上了所能想到的一切侮辱性词汇。
她的五官已将近扭曲,原本精致的面容也受愤怒影响变了形。
比起一无所有的改革者,此刻的佐子更像是一个饱经委屈之后对着爱人宣泄情绪的小姑娘。
另一边,鸣人仍安静躺在原地。
任由雨点般密集的拳头打在身上,他却始终一声不吭,好似全然感觉不到疼痛的存在。
少年没有躲避,也实在没有力气躲避。
在鸣人看来,像这样抛去顾虑朝自己大肆闹上一通的佐子,简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洒脱。
他喜欢胡搅蛮缠的佐子,也喜欢无理取闹的佐子。
鸣人在潜意识里认为,佐子就应该无拘无束。
说到底,刨开一切多余的因素,她也只是一位刚满十七岁不久的青葱少女。
十七岁,正值人一生中最璀璨的年纪。
凭什么,整个世界的憎恨都要由你来承担,明明,你也是受害者之一啊…………
心脏还在不受控制剧烈抽搐,眼角莫名一酸,被打到鼻青脸肿的鸣人默默将怀中那只伤痕累累的小野猫搂得更紧了一些。
原本准备好的万千话语瞬间卡壳,到最后浓缩为了一句言简意赅的真情流露:
“做不到,因为……我是那个唯一。”
有时候,告白不一定非要轰轰烈烈的豪言壮语,平淡如水也能激起波涛。
其实,“爱”并不需要过于繁琐的文字来赘述,它本身就是人世间最难能可贵的一封情书。
少年意料之中的回答令佐子恢复了理智。
天色渐黯。
这说明两人从清晨硬生生打到了黄昏。
无数色彩交织渲染,比血更鲜艳,比火更浓烈,于苍穹这块无边无垠的画布上尽情挥洒着笔墨。
佐子将余下所有查克拉尽数聚集到了掌心处。
嗡鸣盖过了风声,于悄无声息间,一团暗青色的电流已经包裹住了少女整条手臂。
“别了,我的唯一。”
语气轻柔得不像话,仿佛一场专门说给本人听的喃喃自语。
她将千鸟分毫不差对准了鸣人的心脏。
虽然没有多少外伤,但因为过度消耗查克拉,佐子的身体状况也不容乐观。
从未有过的疲惫借机袭入脑海,眼皮愈加沉重,意识逐渐模糊。
在昏迷前的最后一秒,少女顺利做出了刺击的动作。
这下,我终于可以回到孤身一人了。
嘴角微扬,直到看清喷薄而出的鲜血,佐子才安心闭上了双眸。
“抱歉……吊车尾…………”
…………………………
光影糅杂之下,是斑驳陆离,是如梦似幻,是匪夷所思。
血泪交融,似乎要在本就刻骨铭心的基础上更进一步渗透灵魂。
如同一道转瞬即逝的闪电。
耀眼的雷芒过后,世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