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佐子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的世界一片荒芜，没有光线，没有温度，甚至都感受不到空气的流动。
死寂般的黑暗里，似乎穷到只剩下了无限的空间。
老实说，她险些迷失其中。
如果不是对某白痴的执念太过于深重，佐子恐怕真的会逐步抛弃思想，遗忘自我，最后在那个空无一物的鬼地方永远沉睡下去。
“滴答…………”
水珠坠落，不偏不倚砸在前额正中央。
冰凉感持续刺激着肌肤，也顺势驱散了脑海深处残存的几许倦意。
原来，我还活着吗？………
视线由模糊慢慢转为清晰，佐子仰面躺在地上，及腰的乌丝胡乱铺散在肩头，显得颇为凌乱。
原本精致无瑕的脸蛋儿已被尘土尽数侵占，至于衣服更是早在抵达终末之谷前就因为与大筒木辉夜的激战变得破烂不堪了。
少女并没有穿内衣的习惯。
佐子讨厌被束缚，无论是精神上的束缚，亦或者身体上的束缚都特别反感。
她的穿衣风格很容易概括：就是尽量追求宽松和舒适，杜绝任何花里胡哨，一切以实用为主，极致的简约主义。
在蛇窟中生活的那段时间，佐子一般都是赤裸着身子，除非外出执行任务，否则永远都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蜷缩在房间里钻研忍术。
一开始，大蛇丸和药师兜还有点儿错愕。
她们惊讶于佐子看似传统保守的外表下竟然隐藏着一颗如此狂野奔放的内心。
不过，日子一久，两人也就见怪不怪了。
而佐子对此则更不在乎。
反正都是女性，压根没必要担心走光的问题。
再者，自己被多看几眼也不会少块肉。
铲除大蛇丸后，佐子进入了孤身一人的流浪时期。
为了方便行动，她用绷带制成了简陋的抹胸。
这样既不会影响战斗，又能在受伤后的第一时间进行包扎，可谓一举两得。
至于这些透气性极差的布条是否会抑制胸部的发育……那就不在少女的考虑范畴之内了。
夜空似一张藏青色的帷幕，繁星点缀其中，让人有种如临童话的错觉。
“真是遗憾啊…又没能死成。”
佐子垂着眼睑，身形仿佛与周围的暮色融为了一体。
从地狱边缘匍匐着摸索回来的心情并不轻松，她非旦没有如释重负，反而感觉心房处更闷了。
沉甸甸的，压得人简直喘不过气。
佐子不知道此时该庆幸还是该懊恼。
喉咙里干燥难耐，好像含着一团炽热的火球。
少女想爬起来找点儿水润润嗓子，可无奈四肢根本不听使唤。
身体和大脑之间用以联系的那条线仿佛被什么人给切断了。
经过刚才那一场死战，佐子的查克拉已接近枯竭。在体力恢复之前，她只能像个被丢弃的玩偶一样直挺挺躺在地面，动弹不得，任人摆布。
这对一向心高气傲的少女而言，无疑是件非常憋屈的事。
不服输的她开始强忍剧痛再度尝试起身。
“别再乱动了，那样会让伤势恶化的。”
“！！！”
思绪瞬间为之倾断。
跌跌撞撞中，佐子循着声音的足迹转移了目光，那模样，活脱脱一只历经千辛万苦才寻觅到归宿的流浪猫。
好在，这一次，老天爷没有故意作弄那位饱经磨难的无辜女孩。
她的唯一此刻正安静躺在不远处。
鸣人四仰八叉的姿势比起佐子显然要随意不少。
那一头极具特点的金发也被灰尘染成了怪异的土黄色，嘴唇微微泛白，凝固的血块胡乱分布在脸颊各处，没有丝毫美观可言。
比起散落一地的殷红，少年空荡荡的右臂则更加扎眼。
“吊车尾……你的手…………”
美眸微张，在看清对方血肉模糊的断肢横截面后，佐子感觉自己的心脏都短暂停滞了几秒钟。
但鸣人却不以为意。
“哈哈，看来，我以后必须得学会用左手拿筷子了……唔，左撇子的生活，想想居然还有点儿小期待～～～”
少年憨厚一笑，继而露出了一嘴明晃晃的大白牙。
语气之淡然就好像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面对意料之中的结果，佐子心底五味杂陈。
她终究还是缺乏斩断一切的勇气。
当暗青色雷芒即将刺穿对方胸膛的前一刹，少女就像突然被夺走了躯体的使用权。
她开始疯狂收敛力道以减缓速度，总算赶在最后一瞬控制千鸟偏离了鸣人的致命部位。
……
漫天繁星璀璨，月光仿佛一壁乳白色的瀑布从苍穹深处倾泻而下。
身畔之人的笑容一如既往，温暖得难以直视。
“为什么？”
“啊嘞？”
“为什么不惜如此，也要凑上来？”
“……”
“我投身黑暗，为了追求力量不择手段，背叛村子、伤害曾经的同伴、甚至妄想引发战争……所有人都试图与那样冷血无情的我撇清关系，可唯有你…………唯有你始终未曾想过摒弃那段孽缘。
究竟是何原因，支撑着你在这条看不到希望的不归路上走了这么久？”
“你已经明白了吧？”
“我不明白！！！”
毫无征兆，佐子骤然提高了音量。
她歇斯底里地质问着对方，只为得到一个听起来比较合理的解释。
“适可而止吧，漩涡鸣人！今天，我不会再让你靠装傻充愣随随便便蒙混过关了！！喂，看着我的眼睛！！！”
少年听话地照做了。
视线相交的一瞬，似有火星萌生。
佐子咬着唇瓣，双眸澄澈得犹似一泓清水。
特别是那颗轮回眼，鸣人越看越觉得像浸在山泉里的野葡萄。
差一点，他就又要沉沦其中无法自拔了。
“朋友。”
“什么？”
“如果硬要说的话……因为我们是朋友，这个理由够不够？”
“啧，这算什么回答啊，白痴吊车尾…………”
少女忿忿地鼓起了腮帮子。
一时间，她竟分不清对方是真傻还是在故意装傻。
或许也意识到了这句反复拿来念叨的话没什么说服力，鸣人干脆微一耸肩选择了摊牌。
“其实，我也不清楚具体怎么回事……可只要看见你背负重担无所依靠的样子，我就会感觉到疼。
很疼、非常疼、钻心的疼……虽不至于无法忍受，但也绝不可能当做视若无睹。”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皆实，少年一改常态放缓了语速。
一字一顿，每一个音节都咬得那么用力，生怕佐子会产生半分怀疑。
“不过嘛，现在全身上下哪哪都疼得要死，也就没必要纠结太多了～～～”
“……”
小刺猬的强颜欢笑看得佐子心脏又是一颤。
鸣人与自己感同身受。
而她又何偿不是呢？
我明白……吊车尾…一直以来，你因为九尾妖狐的身份被大家厌恶、恐惧、乃至排斥。
你经常自顾自做一些蠢事，目的就是为了获得关注。
起初，我觉得这样的你很无聊，是个只会恶作剧和捣乱的弱者。
但那副滑稽的样子看久了，倒也挺有趣，慢慢也就挪不开眼睛啦～～～
当时，我怀疑，你是不是悄悄把那份弱小一并传染给了我。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无所有的我看着你哗众取宠竟会感到安心。
或许，是因为咱们本就属于同一类人的缘故吧。
有着相似过往的人之间总凭空冒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吸引力。
抱歉，吊车尾，我早该承认的…………
佐子眼角一酸。
温润如玉的月光映照着她的侧脸，显得那副本就无瑕的容颜愈发洁白动人。
她费力调整身位，将视线移向了星河点点的远方。
“真美啊……”
呓语喃喃，此时此刻，少女彻底抛弃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身份。
曾经的她因为太执着于赶路，故而在不知不觉间错失了许多沿途风景。
全靠你，吊车尾……让我久违地放空脑海欣赏了一次星星。
佐子从始至终紧锁的柳眉总算有了舒展的迹象。
夜，仍在继续。
局面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直到象征初晓的红霞划破云端，某白痴才像条蛆一样咕蛹着开始了碎碎念。
“可恶，都躺一晚上了怎么还动不了？？我该不会瘫痪了吧？？？”
“估计是因为失血过多……好了，稍微安分点儿，你受的伤可比我严重。”
“哼，等恢复以后，我一定要把你给揍趴下，然后强行捆住手脚拖回去。”
“有完没完，还想着继续打吗？”
“当然！！！”
“你的手都断了。”
“那又如何？我可是发过誓的：就算是死，也要把你从那片空无一物的深渊里拽回来！！”
“啧，真是无可救药的一根筋……”
佐子边说边打了个哈欠。
她冷不丁回想起了堪称世界名画的那一幕。
梦境中，漩涡鸣人一遍又一遍荡着秋千，自己双手环胸倚靠在梧桐树旁，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只是含情脉脉互相凝望着彼此。
如果这就是故事的最后结局，那我可太幸运了～～～
佐子嘴角微扬。
少女觉得，偶尔敞开心扉坦率一次，貌似也挺不错。
“吊车尾。”
“嗯？”
“我承认……”
轮回眼的光芒愈发微弱，佐子淡淡一笑，接受了宿命既定的安排。
“这次，是你赢了。”
若不出意外的话，阿修罗与因陀罗长达千百年的恩怨情仇理应随着女孩的妥协迎来终点。
但很不巧，某人偏偏是被称为意外性No.1的奇葩。
“胡说什么呢？！！这不是比赛，没有胜者败者之分，单纯是我挚友脑子一时糊涂闹离家出走，我想用拳头打醒她而已！”
“哈哈哈……”
“你笑什么？”
“所以，纠缠了这么久，到头来还是朋友吗？真不愧是你啊，白痴吊车尾……”
“为什么又突然骂我啊…( ?? ﹏ ?? )”
“我这是……算了，和你这种情商为负数的榆木疙瘩解释不通。”
佐子起身长叹了一声。
与此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解脱感也从心脏一点点蔓延至了全身各处。
“呐，鸣人……如果我死掉的话，六道仙人所说的漫长因缘多半就随风消散了吧？这勉强也算是一场革命。”
“你这是什么意思？”
“要解除无限月读，可以在我死后将轮回眼移植给卡卡西。总之…我要用自己的方式和过往做个了断。”
“别想用死来逃避！与其那样，还不如留下来帮我！！”
“就算你同意，其他人也未必接纳一个曾试图毁灭木叶的疯子。”
“放心…只要你回来，早晚有一天能重新融入村子。”
“说不定，今后我还会和你作对。”
“那我就像现在一样阻止你，不过，那种事不可能再发生了。”
“你凭什么如此肯定？……”
“同样的话别让我一再重复啊！！！”
鸣人的语气隐约出现了几分不耐烦。
他总感觉今天的佐子好像格外别扭，就连话也异常地多。
“身为天才，这么简单的道理为啥就死活想不明白呢？……或许，你比我想象中蠢多了。唉～没办法，谁让咱……！！！”
声音戛然而止。
虽然对方转头的动作十分迅速，但少年还是清楚地看到，有什么晶莹剔透的东西包裹着那枚黑宝石一闪而过了。
泪水滑落面颊，恰似露珠辞别花苞。
“呐，吊车尾……你会陪我多久？”
面对佐子话锋一转的提问，鸣人没有懵圈，反而像早有预料一般勾起了唇角。
在此前的一千八百多个昼夜中，他已想象这番画面独自排练了无数遍，自然不可能出现任何差池。
“一生一世。”
“……”
得到心仪的答案后，佐子不再犹豫。
“尽管有点晚，不过总比没有强……”
她小心翼翼俯低了身体。
“生日快乐，鸣人。”
话音未落，少年便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凉覆盖在了自己嘴唇上。
当佐子柔软的香舌强行撬开他的牙齿钻入口腔时，即便情商再低、头脑再迟钝，鸣人也瞬间明白了一切。
这曾是某人幻想过无数遍的场景。
然而，美梦成真的一刻，他的心情反倒出奇平静。
短暂迟疑了两秒钟后，少年果断选择了反攻。
他伸手按住佐子的发丝，而对方则没有任何抵触情绪。
于是乎，鸣人毫不费力就完成了反客为主。
奇迹般的力量控制他坐直了身子。
少年用仅剩的左臂穿过女孩的腋窝，而后顺势将其一把揽进了怀里。
他们开始亲吻。
与其说是亲吻，倒像是两只孤独又莽撞的小兽搂在一起笨拙地相互啃咬。
似乎在这种事情上，他们也要一较高下。
鸣人的攻势还在持续加深。
他贪婪地攫取着属于佐子的清香气息，每寸角落都一一探索不肯放过。
未尽的语声很快被爱意淹没。
佐子并没有反抗，她一动不动钉在那儿，目光中充斥着言不尽的绵意。
任由香津浓滑在缠绕的舌尖摩挲，少女却只是顺从地闭上双眸，仿佛一切都理所当然。
佐子忘记了思考，也压根不想去思考。
她只希望对方的拥抱能更紧一些。
而小刺猬果然加重了力道。
就仿佛他能窃取少女的心思一般。
鸣人感觉佐子的唇瓣异常香甜，比自己迄今为止尝过最甜的糖还要甜上一千……不，一万倍。
视线聚焦的空气再度升温。
呼吸变得灼热，心脏狂跳不止。
此刻，语言完全沦为了多余的东西。
两人忘我地缠绵着，积压已久的情感喷薄而出，浓厚到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沉醉其中，兀自享受着对方的体温，因而顺理成章忽视了周遭的一切。
阴阳之力交融渗透，构成了一个闭合的完美循环。
云开见日，残雾将歇。
朝阳之下，两个孤独的影子依偎取暖。
这一刻，他们终于彻底拥有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