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阳衙门的刑房里，南面墙体最上方留了两块砖大小的缝隙，用来透光，杨修一身黑色绣金锦缎，背光而立，唯一的光源洒在杨修身上，更显得他身姿颀长。
透过的光打在李茂的半张脸上，李茂被绑在架子上，低垂着头，似乎晕过去了，杨修声音透着丝丝寒意，吩咐衙役，“泼醒他。”
一瓢凉水直泼李茂面门，李茂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眼，因受了刑，身体过于疼痛，整张面部都扭曲起来，嘴角还滴着血，浑身都是血痕，李茂有些费力的抬头，看见是杨修，艰难的扯出一个讥讽的笑，“杨大人来了啊，传闻杨大人断案如神，如今看来怕不都是屈打成招。”
杨修并不理会他的挑衅，残害数十名女子的畜生，五马分尸也不为过。
杨修神色冷漠看着李茂，“你名为李茂，原户部侍郎李文斌独子，三年前中新科进士，同年十月外放为沧州从七品判官，去年升从六品同知，今年年末在外历练满三年，欲调回燕京任户部正六品主事。”
李茂露出一声不屑的笑声，“呵，什么狗屁正六品主事，不过是一个话语权都没有的小官小吏，我父亲用了二十年才走到侍郎的位置，虽然我有他为我铺路，我想我大概用不了二十年，但是估计也得苦熬十年，人生有几个十年啊！我不服！凭什么那些不如我的人早早的升五品四品了，就因为我爹出生寒门在燕京根基浅吗？”
杨修没有理睬他，只看着他平静的说着：“三年前新科进士你排二甲二十八名，是个很不错的名次，所以陛下让你从判官做起，那年殿试我看过你的卷子，有道题是围绕‘民之于官何位’写一篇策论，你答的很好，在御书房的时候陛下夸了你，说你有国士之才。”
李茂嗤笑，“多谢陛下夸奖，罪臣一介小吏，如何敢让陛下记挂。”
杨修听出了李茂的反讽之意，可李茂没想明白的是人外有人，每次科考汇聚了各地的举子，李茂是有才学的，可有才学的何止他一个。
在刑房里，杨修并不打算和他争辩什么，不过阶下死囚，杨修唇角微微勾起讥讽的笑，“同你说这些也只是惋惜，原本你的前途一片光明灿烂，何苦自毁前程，沦为阶下囚，父母亲人身首异处。”
李茂听到杨修提起自己的母亲，一瞬间激动起来，怒目圆瞪，“都是你！若不是你，如何能查到我父亲头上，若我父亲无事，我母亲就不会急火攻心气极而亡！你杨修不就是仗着自己是郡王世子，入朝刚一年便做到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如果你不是皇亲，你也同我一样！”
杨修对此不置可否，他确实因这重身份得了很多方便，可他也是一步一步走上来的，他比寻常学子更为用功，杨修三岁启蒙，五岁读四书五经，每日卯时起研读各种经书史籍，在学院作为学子时，君子六艺的考核他皆是上乘，他是那年新科殿试榜眼，一甲第二名，他的才学和品行对得起现在的位置。
不过杨修不需要对李茂证明什么，自证便是自疑的开始。
杨修拿起手边带着倒刺的长鞭，面若冰霜，“世家贵族也是数十代祖辈一点点积累下来的，数千年的家族凭什么会输在你的手上，你本性贪婪，说这些不过是迷惑旁人也迷惑自己罢了。”
“啪——”
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李茂痛呼出声，怒骂：“什么狗屁千年世家，不过是官官相护，说着为民请命，还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剥削百姓，杨修你和我又有很大的区别吗，不，有区别，你比我虚伪哈哈哈哈——”
李茂癫笑出声，望着杨修眼里满是不服，“你等着，待乔先生救我出去，日后你若落在我手上，我定要你偿我父亲母亲的命！”
杨修眉毛微挑，看来激将法还有点用，“你这么一个废物，乔先生能许你什么？我若是他，定会诓骗你为我卖命，待你毫无用处时直接斩草除根，否则昨日为何有人围剿我们。”
李茂暴怒，“我不是废物！我帮他们寻到了更好的路子，再也不需要费时费力掳这些平民女子剥皮抽骨，我才不是废物！乔先生才不会抛弃我，他待我如亲子，他肯定会来救我的。”
杨修面露不屑，“这里是衙门，布有天罗地网，他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救不了你。”
李茂大约是情绪上头，语气透着阴狠，也带着一丝希冀，“那又如何，你以为你杨修很厉害吗，乔先生神通广大，不过一个庆阳府衙门，乔先生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救我出去，到时候你给我等着！”
杨修轻轻勾起唇角，笑意不达眼底，声音冷冷，“杨某恭候，不知这位乔先生打算怎么救呢？”
李茂满脸“你当我傻吗”的表情，语气带着不屑，“你们最好把我看紧点，到时候看看是你杨修厉害，还是乔先生厉害。”
杨修没再理会他的挑衅，只让衙役撬开李茂的嘴，塞了颗药丸下去，吞下药丸后，李茂声音透着明显的害怕，“你给我喂的是什么？”
杨修整理了下袖口，声音有些漫不经心，“不是什么能杀人的毒药，只是能让人浑身痛痒难耐几天罢了。”
李茂听罢只以为是什么普通折磨人的药，可当一盏茶后药效发作时，他才知道杨修说的痛痒难耐是什么意思，犹如万蚁噬心，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像被扎了针一般，而且他的手脚都被绑在架子上，动弹不得，只能疯狂扭动身体，一切行为在此刻犹如隔靴搔痒，此刻只想把自己的皮剥下来使劲的挠。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杨修又抽了几鞭子，李茂浑身痛痒，又受鞭刑，很快就几欲晕厥，旁边的衙役见状立马又向李茂泼了一瓢凉水，晕了泼醒，醒了继续用刑，反复三回李茂便承受不住了，声音虚弱的求饶，“我……我认罪，是我杀了那些女子……我该死，求杨大人赐我一死……”